【胜出】曲终
《曲终》
伪民国pa,ooc慎入
BGM:绿野仙踪
那个爱唱曲的小孩叫什么名字?
你还记得吗。
· 壹 ·
今日将军府热闹了。
将军西征归来,特地在院子里大摆宴席招待各方宾客。觥筹交错余,还请了梨园有名的大师,来唱一出霸王别姬。
关于这戏啊,其实还有个故事。虽说无愧都是些风流债,男男女女的情爱,但这个故事还真是有点不一样的意思了。
因为它无关男女,而是两个男人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。
坊间都知道将军是不爱听戏的,一生铁血戎马,从来没什么风流雅兴。但传闻,将军在年少时看中了一个戏子,而那个戏子最拿手的就是这出霸王别姬。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走到一起,只知道那个戏子在战火中失去了音讯。
而将军每次战胜归来都必点这一曲霸王别姬。
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。
劝君王饮酒听虞歌,
解君忧闷舞婆娑。
嬴秦无道把江山破,
英雄四路起干戈。
自古常言不欺我,
成败兴亡一刹那。
宽心饮酒宝帐坐!
将军喝下了那杯酒。
小戏子。
· 贰 ·
那一天晚上雨下的很大,雨滴顺着屋檐砸到地面上,溅起的水花印到了他长长的衣摆处。空气也是冰冷的,九月的夜雨寒到了骨子里。没打伞,他淋着雨晃悠到了梨园门口,就这么在墙角缩了一宿。
早晨长工来开门,他靠在墙上,嘴唇冻得发白,把来人吓了一跳。
“喂,你是什么人,蹲在这里干什么?”
他恍惚的抬起头,眼睛里已经出现重影了。这是最后的希望了,他像拽着根救命稻草一样拽住了那个人的袖子。
“我想学唱戏。”
哆哆嗦嗦的说完这句话,他一头栽倒在了地上。
等他再醒来的时候,全身都是暖融融的,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。
房间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,他缩在被子里,清了清自己干涩的嗓子。
进来的是个皱巴巴的老头,他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口茶。
良久以后开了口。
“你想好了吗?如今局面这条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。”
他从被子里露出了半个毛茸茸的脑袋。
“我想好了。”
他穿着鞋从床上下来,重重的给那老头磕了三个响头。
“师父。”
· 叁 ·
“小久,快点准备一下戏服,来接我们去将军府的马车马上就要到了。”
“知道勒,一会就好。”
他把最后一件戏服叠好塞进了木箱子里,又把帽箱里的发冠再仔细的检查了一遍。今天是老将军的寿辰,特意请了梨园班子的人来唱一出戏祝寿,一点差错都不能出。
一切都准备好后,他礼貌的交代了后面几个小工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,跟着师兄们一起上了马车。
“师父说这场戏可重要了,他老人家最近身体又不好了,今天就全靠我们了。”
“寿辰贺戏我们都不知道唱了多少遍了,师兄你不用那么担心的。”
“小久,虽然你不用上台,但也要认真一点。”
“嗯嗯。”
他点了点头,轻吸了一口气。明明自己不用上场,却比师兄们还要紧张。
到了将军府,他跟着师兄们和那些老师傅在后台跑来跑去,出了一身汗。最后发现自己还是什么事都没干,人太多了他在那站着没事还有点添乱,向一个师兄交代了几句,他就从后台跑了出去。
他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练练词,但将军府太大了,他瞎跑了几圈就彻底迷路了。
他坐在一块石头上,陷入了纠结。因为老将军的寿宴,大部分的仆人都去戏台子那边候着了,其他地方都看不见什么人,连个问路的机会都没有。
“喂,臭小子,你是干什么的?”
被这句火冲冲的话给吓了一跳,他差点从石头上滚了下来。
说这句话的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同龄人,穿着华丽,眉宇间尽显贵气。如果除却他眼中不耐烦的神色,倒是个端正的官人。
“啊,对不起。”
他拼命的向对方鞠躬,这应该是来访宾客中某家的公子,并不是他惹得起的人物。
“我是今天将军大人召来的梨园弟子,不小心在这里迷路了。请您放心,我绝不是什么可疑人物。”
少年扫了他好几眼,眼中咄咄逼人的神色丝毫不减。
“小戏子?”
他点了点头。
“那唱一段吧。”
“啊?”
他有点懵,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。
“我说唱一段,你是耳聋吗?”
“哦哦哦,好。不过我只会唱一部。”
“随便。”
他唱了霸王别姬。
· 肆 ·
他正在后院里练戏,咿咿呀呀的吴侬软语。
练来练去也只是那几段词,顺着背,倒着读,但是每一次他都能找出不同的感觉。霸王别姬,唱着唱着,他仿佛也成了虞姬,他自己的虞姬。
师父说他生下来就是为了唱这出戏的,其他什么戏都不用再看,此后专注这一场就够了。
“喂,小戏子。”
他停了下来,脸上带了点笑容,抬头看着那个坐在墙顶的人。
“少将军。”
“都说了,别这么叫我。”
少将军从墙顶转到了伸出墙外的那棵大树上,他手上攥着一个小布包,顺着树干滑了下来。
“不过你唱的还是那么难听。”
“喏,吃剩的糕点,给你带了点。”
少将军把布包随意的往他脸上一丢,坐在了石凳上。
他手忙脚乱的接住了对方扔过来的东西,打开一看,里面果然是一摞摆好的整整齐齐的糕点。很明显是新制的,还带这热气。
他坐在了少将军的旁边,捡了一块塞进嘴里。
很甜,粉末落到了他的衣领上。
“很好吃,谢谢少将军。”
“啧。接着唱吧。”
“少将军不是说难听吗?”
“你管我啊。我说唱就唱。”
他拼命的忍住了自己的笑意,点了点头。
· 伍 ·
他第一次登台就引起了整座城的轰动,一出霸王别姬唱的让台下的所有人都愣了神。
他站在戏台子上,隔着台下有一段距离,听不清那些权贵再讨论个什么,只有掌声雷动。
师父的话是对的,他生来就是为了这部曲,其他什么也唱不好。
少将军不在下面任何一个位子上,边境告急,他随着老将军出兵打仗了。
他对着镜子卸了妆,师兄们都跑来祝贺他,接着又热火朝天的开始准备着下一场。
他忽然忘了自己刚刚唱了什么,唱的是他自己,还是虞姬。师父说这是大忌,戏子要分得清戏里戏外。
他想念少将军了。
彼时他又在何方呐?是黄沙漫天,还是寒风凛冽。他不了解边境。
这仗会打到什么时候?少将军会安全回来吗?
他有太多问题了,没人能给他个答案。
师兄们说他最近总是满脸心事,没以前笑的多了。
确实,他确实会挂念着那些有的没的得东西。
一别会不会是永别,他害怕。
少将军临走前没来找他,就连出征的消息还是他从师兄那边听来的。
也是,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。
除却或许是朋友的那一层关系,剩下的只有....
将军和戏子。
· 陆 ·
战火一连五年,从边境烧到了内城。
江山告危。
老将军战死沙场,少将军临危受命。
终于,这座城也开始慌乱了。富商们拼了命的抛货,急急忙忙的乘船南下。留下来的只有护城军人和穷苦大众。
这里是内城中的战略要道,不出所料会在这里展开最后的攻防战。
他留下来了,没跟师兄们一起走。
他站在戏台子上,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。
梨园里没人,剩下的只有一缕孤魂、一座坟墓。
· 柒 ·
内城被攻破了。
没能走成的富商权贵有大半,接重而来的是一天连着一天的洗劫。放佛黄沙卷进了内城,火烧不断。
他没上街,街上只有哀嚎。
绝大多数的府邸都被烧的干干净净,那群人住进了原来的将军府。整天莺歌燕舞,有种大局已定的感觉。
他们从那些被抓回来的官员口中得知了那个一曲成名的戏子。
梨园还在那,他不在那了。
他化了妆,站在台上给那些人唱霸王别姬。
他是个戏子,无论对谁,一生都是在唱戏而已。
还在的这群人里没人会比他更熟悉将军府,这五年里他时常会过来逛逛。守门的小厮在看见是他的时候,会帮他打开半掩的大门。很清冷,他走了太多遍,知道这里的一草一木。
他是最适合的。
下台的时候,没人留意他去了哪。
那天将军府烈火冲天,据说飘起的浓烟在几里外都能看清。以浓烟为信号,少将军率领大军破城,局势瞬间反转。
他们又夺回了这个江山。
· 捌 ·
副官来找他的时候,他正在对着镜子一笔一笔的上妆。
“我们需要一个这样的人。”
他没回头。拿眉笔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。
“少将军他也回来了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我就一个要求。”
“您说。”
“我愿意去做这件事,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他。”
“我们尊重您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该说谢谢的是我们。”
“不,”他转过身来。
“我只是想让一个人好好活着而已。”
他一个人站在后院里,副官跟他交代好事宜后就告辞了。后院有一条小道通往后山,他踩着落叶上了山。湿粘的泥巴沾在鞋底上,他一句一句的哼着小曲,空空的山腰上回荡着他的声音。
看见路边一片野雏菊的时候,弯腰摘了几朵。
“师父。”
他站在墓碑前喊了一声,伸手擦了擦落在碑面上的灰尘。
“您徒弟这一生确实只唱了个霸王别姬。”
“最近不太平,我什么也没带,就这几朵小花。”
他把雏菊放在墓碑边上,站在那怔怔的看了好一会。
“这是最后一次了,以后我不在,您会寂寞吗?”
“寂寞也没法,我也寂寞,正好我们一起寂寞。”
“你知道吗?少将军回来了,不过我们还没见面。”
“这也好,见面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”
“您肯定会问我后不后悔,我想说我不后悔,唯一遗憾的只是没能看见他长大的样子。”
“您说,”他坐下来,抱着那块冰冷的墓碑。
“他还记得我吗?”
他的眼睛忽然湿了。
“我跟您说,我一点也不难过。”
· 玖 ·
将军府又重建了。
少将军去了梨园,梨园里没有人,只有后山上的一座坟。
他到处找人问有没有看见过那个喜欢唱霸王别姬的小戏子。
没人知道。
最后有个人跑了出来说,那个戏子早就南下了。
梨园的戏子们在最初就走了。
“哦。”
他应了一声。
一个月过去,城里又恢复了生机。梨园也入驻了新的戏班子,少将军在第一天就去听了场霸王别姬。
怎么听,怎么不对头。
他说不上来。
但是这个人唱的就是不对。
他的脑海里早就只剩下一个人的霸王别姬。
戏台子下面,他托着下巴发呆。
小戏子在哪呢?
当年他丢了他,如今他被丢了。
“少将军。”
“不要叫我少将军,再叫我揍你。”
“好的,少将军。”
“你真是个蠢蛋。不过,小戏子你叫什么名字啊。”
少将军还记得那个爱唱小曲的孩子吗?
他叫什么名字啊?
“绿谷出久。”
我记得啊。
嗨,小戏子。
一别两宽,各生欢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