噤声
《噤声》
BGM:祝君好
沉默而倔强,说不出口了。
绿谷出久来找我谈的时候,我刚好洗完澡。头顶雾气蒙蒙的,像是顶着一朵快要落雨的小云彩。
浴室里弥漫着那种很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,我的手还是湿漉漉的,眼睛一瞟视线就落在了那个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的人。
他的一撮头发露了出来,在沙发靠背往上一点的地方倔强的竖着,很像一株飘摇的海藻。我以前总喜欢嘲笑他是鸡窝头,可不像现在这样会用那种规整的形容。
他背对着我坐着,如果我猜的没错,他会乖顺的把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,嘴里念叨着那些吵着人的东西。
莫名的就想到很久以前他指着一段句子非得要我看。
“Kin的目光始终黏在他的身上,一颗心变成那种湿漉漉的柔软,跟小动物轻飘飘的毛发在那拼命的挠啊挠似的。”
矫情,有病。
这是我的结论,但又有点想笑。
现在不想了。
再三确认浴巾还好好的扎在我腰上后,我朝他走了过去。
果然。
他把手搭在腿上,严肃的坐着,一点也不放松自己的姿态。
但他没念叨,咬着嘴唇,很安静的样子。
他看着我走过来,眼睛里面明显的动摇了一下,瞳孔里的湖水软软的搅着。他是难过的。
有个地方不受控制的疼了一下。
真是奇怪。
小胜。
我们相对着看了一会后,他犹豫着开口了。说话的时候把头扭在一边,嘴唇咬的更深了,我还是在认真的看着他。
嗯。
他喜欢这么喊我,很久以前我就特别讨厌这个亲昵又疏远的称呼,现在也讨厌。我对自己说,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。绿谷出久把你喊的这么不一样,却又完全一样的对待着你。没一点差别。
这糟糕极了。
他就像在你心口轻轻的点了一搓火,烧的你暖呼呼的,又烫的你撕心裂肺的。
很烫。现在。
我把紧盯着他的目光收了回来,我知道是我让他紧张了。
他低着头坐在那,终于舍得把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拿了出来。
一把钥匙,一枚戒指。绿谷出久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了茶几上。
我看见他的手被戒指硌出了一道痕迹。那道浅淡的印痕跟他手掌心上其他的疤痕混杂在一起,很扎眼。
他总是容易受伤,受了伤又不喜欢好好的收拾自己。整天笑得废兮兮的,带着一身伤在你眼前晃悠来晃悠去。看着就可劲的让人想把他给狠狠的揍一顿。
真是烦人。
他从沙发上站起来,朝我鞠了一躬。嘴唇已经被咬的乌青了,还是死死的不松口。
我没看那把钥匙,直接去拿放在另一边的戒指,冰凉冰凉的金属感,而几天前它还在绿谷出久的指腹上摄着温度。
我伸手勾住了那个小指环,腿却不小心撞在茶几上,戒指在玻璃面上骨碌骨碌的转了几圈又停了下来。
小胜。
他又叫我了。
本不想这么做的。听到他这么喊我,一瞬间我又决定了。
我捏紧了那枚戒指,走到了窗台前。
等到那个轻飘飘的小圈从手上脱落后,我转过身不出意外的看见了他震惊的眼神。
我忽然开心了。
这几天来第一次打心底的开心。
喂,绿谷出久。
我也喊了他的名字。
他脸上的惊愕还未散去,回过神来后,拼了命的推开我趴在窗台上往下看。
不用看了。
我淡淡的说完这句话。
他用那种痛苦又压抑的眼神看着我,直扎进奔腾的血管里。
刺痛了我全身的骨头。
你走吧。
结束了。
很潦草、很真实。
我以为我会咆哮会愤怒会不顾一切的把拳头砸到他的脸上,拎着他绿谷出久的领子两人一起挣扎痛苦着。可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了,一切又都不一样了。
我们为这份感情付出了太多太多,走到如今这样的局面都不是心中所愿。不可否认的是,喜欢确实让人在一起,但分开也并不是因为不爱了。
我还爱着他,我知道。他也爱着我,他也知道。
只是我们都不再是当初那个热血沸腾的少年,一句话能打起来,一句话又能磕磕碰碰的相拥。
漫长的时光给了我们一颗坚强的心,也带来了冷漠的壳子。
我们都成了大人的模样,对过去既怀念又痛恨着。
他一言不发的转过身,机械的走到门前,打开,出去了。
木板发出吱呀吱呀不堪重负的拉响。
就算告别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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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见到绿谷出久是在一个夏天。
爆豪胜己脑子里仅存的有关夏天的记忆就是绿谷出久。
他向来不爱记这些有的没的的事,爆豪胜己厌烦着那些琐碎到烦躁的日常,然而自身又不得不处在这样的日常中。他有着那个年龄段所有小孩都有的恶劣和冷漠,暴躁的批判着这个世界,中二的叛逆期,他们老师是这么说的。
他能记得住绿谷出久,是因为绿谷出久跳出了那个义无反顾循环到底的怪圈子。
绿谷出久是一个软弱又强大的人。
软弱和强大,这是爆豪胜己第一次把这两个完全相对的词用在了同一个人身上。
所以他带给了爆豪胜己一种新鲜感。
好奇。
小说里面喜欢这么写。两个并不相干的人因为某件事联系到了一起,事情结束后,他们对对方有了一定的了解。哦,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。他们彼此都这样想着,这个人跟我是不一样的,他多有趣。
他还是怎样的呢?一定不会仅仅如此吧。
然后两个人都有了好奇心,开始不由自主,或多或少的接近着对方。
于是故事可以开始了。
同样,爆豪胜己和绿谷出久的故事也开始了。
01
是个燥热的夏天。普通到不能再普通,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夏天。
而因为遇见了一个人,这个夏天它又可以说的上是特殊的了。
那是我和绿谷出久的第一次见面。
四岁还是五岁,这样的年纪本来就处于一种朦胧的记忆状态。所以我对绿谷出久的印象也不是很清晰。
唯一记得的是树上的蝉叫的烦人,光子在树荫下和其他孩子的母亲们聊天,我在滚烫的沙子里执着的堆着我的城堡。
一群小屁孩在我的指挥下跑来跑去,忙的不亦乐乎。
我抹了一把汗,偏过头看见了绿谷出久。
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叫绿谷出久。
绿谷出久坐在沙丘边的秋千上,他的手里捧着一本书,封面如今细想应该是当时很流行的英雄漫画里的主角K。
恰巧的是我把目光投射过来的同时,绿谷出久仿佛也心有所感一样,他的书停在某一页,也抬起头来看向我。
仅是匆匆一瞥,我又低下头执着于我的城堡了。
这就是我对绿谷出久最初的记忆,至于那时的他是怎样的,瞳孔是不是如当下一样的柔和澄澈,我也记不清了。
以我的性子也不会去在意这些。
值得一提的是,我并不知道绿谷出久是不是还记得这段隐晦的回忆。
毕竟太过久远,我能记住已是着实不易。
但这些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,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开端。
02
第二次见面是双方家长的会晤。
绿谷出久坐在凳子上一脸幸福的扯着她妈妈的衣服下摆问东问西,而后放下了嘴里咬着的那根吸管。
施施然的伸出手来。
你好,我是绿谷出久。
很烦。
我讨厌这种东西。
光子在我的头上敲了一个栗子,并为我的不礼貌向对方道歉。
爆豪胜己。
我闷闷的吐出来这四个字,更加不爽。由此可见,我对绿谷出久的第一印象是极坏的。
哎,是胜己君吗?
那双湖水绿的眼睛单纯又无辜的盯着这边看,对着他,我竟生不出气来了。
我讨厌他。
最后所有的气都发在了引子身上,回家的路上我们开始了每天必有的争吵。遗憾的是我至今没吵赢过。
03
自然而然的就熟悉了。
一起上学,一起回家。
有着相同的偶像,为同一个目标所奋斗着。
我们开始成为朋友。
同时他也崇拜着我,这点我隐隐约约的能察觉到。
这感觉并不坏。
然后从某一天起,他不再叫我胜己君了。
小胜。
绿谷出久开始这么喊我。
很温柔的称呼,他第一次这么喊的时候,我的心被烫了一下。
不出意外的话,我想在未来我们甚至可能会在英雄的工作上有所交流。
这很好。
04
绿谷出久跟不上我的脚步了。
意识到这一点后,我开始莫名其妙的愤怒。我不知道我在气什么,他有没有个性关我什么事呐。
等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,那时的我是害怕的,我害怕他追不上来了。
绿谷出久一直跟在我身后,然后某一天消失了。
你回头看再回头看,把原来不屑的动作做了千遍万遍,却还是找不着那个人。
这样的事如果被你碰到,你又会想什么呢?
什么都别想。不同世界了。
英雄和普通人。
我从小就知道,他们的生活根本交叉不到一起。
这很现实。
而没有个性想成为英雄?他把英雄当成什么了!
我果然还是讨厌他的。
05
我把那个本子扔到了水池里。
绿谷出久咬着唇站在那,一句话没说。我看见他的眼眶红了。
在此之前我联合同班同学嘲笑过他无数次,他都只是倔强的重复重复再重复。低着头,表情却一点也没有变化。
我深深的痛恶着。
不知道是痛恶他,还是痛恶我自己。
他是认真的,我也是认真的。
认真是好事,但不代表认真一定有结果。
英雄。
我第一次觉得这个词背负的不仅是光辉和责任,藏在那的还有喘不过气的黑暗。
黑暗里还在奔跑的绿谷出久。
06
他欺骗我。
07
绿谷出久的个性很强大,但很明显他自己目前同他的个性适应度并不高。
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。
不过至少他有成为英雄的资本了。
他在实战中很容易就受伤,用个性的代价很大。
更衣室里我看过一眼,从手掌到胳膊,密密麻麻的全是伤痕。
他在扭着劲的伤害自己。
这使我更加愤怒。
这与我并无关系,我对自己说。
糟糕透了。
08
男人之间的问题还是适合用拳头解决。
疯狂打了一架后我跟他都脱力的躺在地上,两个人累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。
不得不说,熟练的掌握个性后,他变得越来越强大。
他做到了。
但这中间到底经历了多少呢?我知道的只有那一摞一摞的本子和手臂上消不去的疤痕。
还有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。
对绿谷出久最狠的人从来都是绿谷出久。
至少结果是好的,对于他而言,过程看起来也没那么重要了。
绿谷出久是个软弱又强大的人,对于这一点的认知我从来没有改变过。
事实证明我是对的。
今晚的星星格外的多。
绿谷出久在我的耳朵边喘气,他断断续续的开始跟我说话。
一股脑的,像是要把这些年没讲的话全都给补上来。
我保持倒下的姿势躺在那,一句话也没搭腔。罕见的既没有嘲讽也没有跳骂。
他顿了顿。
又只剩下风声了。
我们都知道彼此心里在想着什么。然后绿谷出久把它说出来了。
小胜。
我答应了他。
我们在一起吧。
09
两个男人在一起能做些什么事呢?
没有约会,也没有约着看过电影。我不喜欢电影,他也不喜欢。
爆米花太甜了。绿谷出久喜欢甜食。
他的嘴唇很甜。
10
在成为英雄前,我们都渴望的同一件事就是成为英雄。
而当这件事真的顺利达成后,我们又开始了新的征程。
一个简单的婚礼。
没有时间。
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我们所热爱的那个东西。
有人问。
为什么结婚?不再多想想吗?你们彼此都只是第一份感情啊,在一起也不过两年而已。
如果过去有人这么问我,我一定会直接把他轰飞。
没有人可以质疑爆豪胜己,爆豪胜己不行,绿谷出久也不行。
我没回答他。
因为我没答案。除了和绿谷出久结婚外我还能找谁结婚呢?或者说,除了绿谷出久外我还会喜欢上别人吗?
我从来不会想这些东西。
我只想绿谷出久。
11
我们都把在一起想的太简单了。
12
你以为结婚和亲吻、拥抱、做爱一样。
是个证明。
你以为喜欢就能在一起。
事实不是这样。
13
争吵。冷漠。争吵。冷漠。争吵。冷漠。争吵。冷漠。争吵。冷漠。冷漠。冷漠。冷漠。冷漠。冷漠。冷漠。冷漠。冷漠。冷漠……
我们有时间一遍一遍的吵架,却没有时间安静下来好好的陪伴彼此。
我们都太忙了。
我忽然想和绿谷出久一起去看场电影,尽管我们都不喜欢。
可是没机会了。
英雄使我们走到一起,英雄又使我们分开了。
14
绿谷出久和我都是固执的人,认准的理就要一根筋的死轴到底。
我们对不同的事件不同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。
这点使我们在生活上有着很大的争议。我的脾气不好,一开始他还能忍受着。久而久之,我们都厌倦了。
生活并不等同于爱情。
15
离婚的事是绿谷出久先提出来的。
我答应了。
和在一起的那天晚上没什么不同,唯一不同的是:我没有吻他。
我们坐在那,握着笔,像进行一个仪式一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几年前我们也这么干过。
一点犹豫也没有。
明明还喜欢着。还深爱着。但为什么。
为什么还会分开呢?
因为。
绿谷出久抬起头,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。我沉默着坐在那,一句话也说不出口。
如果是过去,我想我会把桌上这张纸直接给撕了。
我会狠狠的抱住他,用尽全身力气的去吻他,告诉他,老子不同意。
区区一个废久。
对,废久。我才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他了。
而他还在喊我小胜。
在这方面,果然是我输了。
绿谷出久的眼眶红了。
我想到了国中的那个下午。他也是这样。
眼泪有时候流个不停,有时候又拼了命的忍着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。
他走了。
我坐在那。
16
我曾经想过。
我伸手按在绿谷出久翘的乱七八糟的头发上,他瞪着那双溢满眼泪的眼睛看着我。
废久。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。
湖水欶欶的落在我的衣领上,胸口被烫的生疼。
我们都太倔强了。
没有选择。有选择,也只会义无反顾。
我和他,到了这一地步,也会毅然决然的去做好一个英雄。
职责所在,我们只能善始善终。
我最终还是抵抗不住内心那汹涌澎拜的痛楚。
那朵火苗狠狠的烫在心尖上,烧的可厉害了。噼里啪啦的像我们走在路上偶尔瞥见的烟火。
那枚戒指藏在我的右手里,在我的手掌心里也硌出了一道浅淡的白痕。
绿谷出久,你真是个傻子。
我又想笑了。
还是要好好告别的啊。
再见啊,绿谷出久。
以后好好的。
看着不爽的人别再忍了,直接一拳揍过去。
再见啊。
再见啊。
再见啊。
再见啊,废久。
我一遍一遍的说着。
绿谷出久已经走了很久了。
我说不出口了。